陈帅军:大山情
凤台人常说的大山,就是县城以东的大山镇,因为在淮河东面,又称河东,大山镇并没有坐落在一座很大的山上,而是位于千里长淮边的一片丘陵上,属大别山余脉,大概是皖北地区平原多山地少的缘故吧,所以当地人自豪的管它叫大山。大山以前叫大山乡,后来又改为大山镇,再后来又变成了凤台经济开发区,但现在凤台人依旧称其为大山。
一、学生时代的大山
小时候我和家人到淮南和合肥,必须要经过大山:先坐船过了淮河,然后到山脚下的停车场挤上双节公交车,一到车上坐下,我便趴在车窗上仰望着这一片大山。郁郁葱葱的大山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,一条明亮的小溪从山上飞快的跳下,山脚下是成片的桃树梨树和松树,成群结队的鸟儿不时从山中飞起……
小学三年级时,我和同龄的朋友“冒险”进了大山一次。过了轮渡,然后沿着崎岖的黄土小路往山顶上走,山上以马尾松和侧柏居多,偶尔还有小片的桃树,听说山里还有狼,我们每人还“配备”了一把水果刀以防不测。山腰的石壁上不时可以发现一汪汪的泉水,口渴的小伙伴便趴在泉眼下大口喝几下。山顶上有座炮楼,据说是日本鬼子留下的(后来才得知是解放后民兵训练建的),大家你拉我拽的一呼隆全爬上了楼顶。站在炮楼顶上,放眼望去,滚滚淮水如一条S形的银链穿过一碧万顷的淮北平原,一艘艘轮船劈波斩浪在奋力远航;山下一片片的是村庄和工厂,都笼罩在雾气中,袅袅炊烟不时从村庄里升起;南面远处的山头上,裸露着大块的黄色山石,非常醒目;河西的县城里,密密麻麻的楼房掩映在绿色中,一辆辆汽车沿着淮河大堤在欢快的飞奔;西面山脚下连接淮河的是一大片黑色的礁石,礁石下方水流湍急,那就是闻名遐迩的黑龙潭。
为不虚此行,我们决定去挑战黑龙潭,下了山腰,穿过凤台造船厂,我们来到了黑龙潭上方的峭壁上。一向温顺的淮河到了这里不知为何变得狂躁不安,咆哮着、旋转着,一浪接着一浪在拼命的撞击着黑色的山崖,一波接着一波的碧浪变成了白色的雪花,发出阵阵轰鸣,巨大的水雾溅到了峭壁上方,人从上方俯瞰时有种眩晕的感觉。大家一个接着一个紧紧贴在悬崖上慢慢往下方试探,波浪撞击激起的气流不时的冲击着我们,忽然,下方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啸声。“不好,可能是黑龙在长啸!”大家又慌里慌张的爬了上来。
初三时,连接大山和县城的淮河大桥通了车,河西河东的联系更加紧密了。初春时节,我和几位同学带着相机到大山踏春,过了大山的拐集往北一转,路两边全是桃树,还有梨树,满树的粉红和雪白,嗡嗡的蜜蜂飞来飞去,再和着满面的春风,把大家激动的又唱又跳,摆了不少姿态,拍了整整一卷照片。桃园再往北去,就到了淮河边,河边有一渡口,渡口的对面是淮河中间的一块沙洲,听说叫灯草窝,大家都嚷着要过去看看。一位对大山熟悉的同学说:“这就是哑巴渡口!”“为什么叫哑巴渡口呢?”“等上了船你就知道了!”同学故作深沉的答道。等大家到了船上,方才明白:原来摆渡的大叔是个哑巴。灯草窝可真大啊,由于地势平坦,大家深深的吸了口气后便骑着自行车在沙土路上狂奔,越过洲边的小土坝,大家一窝蜂的径直奔向另一端。这时,我才看清灯草窝的地形:沙洲的里面有一圈环形的土圩,约三米高,圩子上长满了芦苇,圩子里面的土地约有七八千亩,外面约有两三千亩。圩子里满眼都是绿油油的小麦,各种不知名的小鸟在空中叽叽喳喳的叫着,一群白色的小羊在尽情的享受着嫩草,春风吹来阵阵泥土的芳香,再配上蓝天白云,对我们这些饱受题海和考试困扰的学生来说,这一切——真是心中的天堂啊!
上大学的时候,每次来回还是要经过大山,此时的大山形象在我心中大打折扣了:山上到处是轰隆隆的放炮声,公路两边都是石灰窑和石料场,漫天的粉尘呛得人直咳嗽,路两边的树和房屋被白灰蒙了厚厚一层,象刚下过雪。可是无人欣赏这里的“美景”,都是掩鼻皱眉快速离开。
二、古人笔下的大山
回到家乡工作后,我有机会了解到更多关于大山的历史人文资料。
黑龙潭是古代著名的州来八景之一,据光绪十八年《重修凤台县志》记载:黑石山山势直出,截淮中流,奇石峭壁,崚嶒万状。壁下十余步有一大洞,可容百余人,水涨则没,水落人则入壁之前沿,水极深,潭内有泉,深数十丈,天旱祈雨者汲其泉水。黑龙潭潭深莫测,传说有黑龙居于水底。淮河水涨落时,由于受到水压的冲击,常常发出浑沉的回声,人们便以为是龙啸,故称为黑龙潭。宋代大诗人苏轼途经黑龙潭时,留下《寿春李少卿出饯城东龙潭上》一诗——山鸦噪处古灵湫,乱沫浮涎绕客舟。未暇燃犀照奇鬼,欲将烧燕出浅虬。使君惜别催歌管,村巷惊呼聚攫猴。此地他年颂遗爱,观鱼并记老庄周。黑龙潭上的黑石山顶,原建有一座“资寿寺”和“祈雨亭”,常年香火不断。春秋逢朝会时,方圆百里的人都来求神拜佛。往来船家、游人也都上山跪拜,祈求神龙保佑一帆风顺。黑龙潭里还盛产鱼中上品淮王鱼,它栖于淮河激流处的水底石隙中,呈纺锤形,皮色土黄,无鳞,肉质细腻,嫩如豆腐,素以味鲜、肉嫩、滑利、爽口著称。淮王鱼的烹调方法很多,但以清汤清炖为最佳,成菜汤汁奶白,鱼肉鲜香细嫩,风味独特。
窗体顶端
北宋著名文学家、政治家欧阳修在《行次寿州寄内》中咏道:紫金山下水长流,尝记当年此共游,今夜南风吹客梦,清淮明月照孤舟。”这里的紫金山便是大山炮楼所在地烟墩山东南方向的一大片山峦,因山上盛产紫金石而得名。紫金石在裸露无水的情况下呈不起眼的土黄色,一旦洗干净淋上水后,即刻变为紫红色,间现金色条纹,在各类奇石中属高档石种,既可作珍贵的观赏石,又可制作形态各异的砚台和印章。由紫金石雕制紫金砚始于汉,盛于唐,北宋大书法家米芾称紫金砚为“人间第一品也,端、歙皆其下”。
青龙寺坐落于西魏社区,寺内有一古泉,名曰“龙垢泉”,寺下咫尺之遥有远近闻名的“洪家泉”,二泉皆为解渴消烦之上品。据考证,青龙寺始建于唐末后周时期,因兵匪四起,战火不断,寺庙几经严重破坏。后周名将赵匡胤兵困南唐的故事就发生在附近,他曾多次游览此寺,故有赵匡胤夜梦青龙之传说。清代乾隆下江南曾路经此地,赐金修复。道光年间,战火四起,青龙寺再遭劫难。僧侣将寺内神像移至黑龙潭上的资寿寺避乱。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,当地群众自愿募化,增其旧制,扩建大殿兰房十余间,寺内寺外焕然一新。每逢旧历二月十九日,来自四邻八乡的锣鼓队、花鼓灯轮番登场,大戏连台。会期三天热闹非凡:商贾、艺人络绎不绝,拎红灯、抱娃娃的习俗延续不断。
中学时去过的灯草窝也有据可查。光绪十八年《凤台县志》“古迹志城寨篇”载:萧景云《下蔡古城形胜考》曰:下蔡有自春秋至后五代之古城,有周世宗徙州治下蔡之古城,二城毗连,俗称连城,又专名古城为连城,又合下蔡四面屯兵各旧城与古城统名为十二连城,现在俗称“古城子”。新城:县城东北八里淮河东岸地名月河滩,即今天的灯草窝。《水经注》:淮之东岸又有一城,即下蔡新城也。二城对据,翼带淮濆(按:今古城东北四里淮西岸地名瀑花头,与淮东月河滩正对,南距黑石山六里)。此二处土人常掘得古城砖、古军器,土人相传淮河旧行瀑花头西,后内徙,遂穿破新城遗址而行。今东岸滩东有月河一道,环滩三里许,即古新城濠也。
此外,大山还有两口井比较有名。四方井(田家井)位于拐集社区张家石龙山西侧山脚下,据传很久以前只是一个水势盛旺的泉眼。由于这里地势相对平缓,适宜居住,最早有刘姓人家落户于此,掘泉筑井,始名“刘家井”。后来又有田姓、郭姓、胡姓等人家聚居此处。由于田姓人家家底殷实,人势兴旺,一度改称为“田家井”。为适应人口越来越多的需要,大家集资重修此井,而且井口建成一个宽约四尺,长约六尺的方形井口,得以再次更名“四方井”,此井流经数代,泉旺水清,为一方百姓提供了极大的方便。鲁家井拐集鲁家井位于烟墩山东侧山脚下、寿凤路西侧二十米处,相传鲁姓人家最早定居于此,掘泉为井,世代饮用,始称“鲁家井”。后来王姓、胡姓、董姓、徐姓等人家先后定居于此,大家合力重修扩建,共享泉水。此井泉水清澈,饮之沁心可口、如甘似露,因而享誉凤台。
三、开发区人眼中的大山
2008年,大山镇与凤台经济开发区合并,成立了经济开发区管委会,无论是私下还是公开场合,人们还是常常使用“大山”这个昵称。
2012年,组织上安排我到开发区工作,临行前,有不少朋友偷偷的告诉我:到大山工作的人基本上都是“笑嘻嘻来,哭啼啼走”。这是什么意思?他们这样解释:大山和县城搭界,是工作条件比较优越的地方,能到这样的地方工作可谓是三生有幸,这就是笑嘻嘻来;但大山人比较坏,不但喜欢窝里斗,还总喜欢收拾外来人,很多外地人都被收拾的不得不走,这就是哭啼啼走。原来是这样!看来我以后真得多长个心。
大山近几年发展的飞快:儿时去过的桃园如今已经变成了现代化厂房,以前爬过的山丘如今变成了大片果园,当年的小村庄如今快变成了高档小区……最大的变化还是工作,开发区的工作比起一般乡镇和单位要繁杂的太多,可以说是千头万绪:招商引资、项目推进、企业服务、规划审批、社会管理、文明创建、拆违控违等各项工作把每个人的时间表排的满满的,一项项、一件件,让人应接不暇。
拆违控违被称为天下第一难事,可是作为企业招商引资的平台,为了下一步的项目建设,开发区必须对各种建设进行规划和控制。自己原来印象中的拆违,不外乎就是几个如狼似虎的维稳大队队员到了违建户家,不由分说便拖走施工人,拿起大锤甚至开上推土机把违建扒的一干二净,毫不客气,拆违控违工作充满了力量和暴力。但现实中的拆违控违却改变了我的看法,刚到开发区不久,我便跟随开发区的主要领导去拆除一处违建,违建已经连夜建成,而且在二楼,怎么办?违建户是社区书记的堂弟,维稳大队长立即叫来了书记,安排他做好堂弟的思想工作。书记把堂弟两口子喊到了一旁,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厉害关系讲了一大箩筐,两口子还是不理解。这时,开发区领导唱起了黑脸:违建必须拆除,谁也挡不住,要不你这个书记别干了,我也辞职!书记对着堂弟一脸难为:你看,你的违建再不拆,我这社区书记也没法当了,还连累人家领导!堂弟算是低了头,可是堂弟的媳妇死活不同意。堂弟把媳妇拖到了里屋,又是一顿说教甚至哀求,媳妇不但不同意,还满地耍泼。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多小时,维稳大队始终都在车里静候,没人轻举妄动。没办法,堂弟把媳妇关进屋里,喊着眼泪对书记点了点头。于是维稳大队队员赶紧爬上二楼,对违建进行全部拆除。临走时,书记拉着堂弟连连鞠躬:老弟,这次真对不住你了,以后你真要是有什么困难,我一定帮你!说完,书记也扭过头,抹了抹眼泪!没想到整个违建的拆除竟然充满着浓浓的亲情和淡淡伤感。
征地拆迁被誉为比拆违控违还要难的天下最难事。可就是这么一个难事硬是让开发区人拆出了开发区速度!开发区主要领导带头,倒排征迁时间,社区负责人和干部成立征迁队,逐家逐户做好工作;征迁队自家及亲戚的房子先拆,其他人放后面;对于重点户、钉子户,征迁队排出时间表,大家轮流做工作:白天外出务工的征迁户,晚上回来后入户做工作;外出打工的征迁户,开车上门拜访。在这种火一般的激情感召下,开发区的征迁工作势如破竹,无坚不摧。对于个别想依靠拆迁一夜暴富、漫天要价的钉子户,开发区也是严格按照法律程序,依法拆除。
去年七一到来之际,我陪同上级领导到临时安置集聚区慰问,在酷热难耐、拥挤不堪的安置房内,当领导问及征迁户的感受时,我们都是一阵紧张——真怕他们抱怨!没想到这些大山人几户都是异口同声:既然政府在开发大山、改造大山,为我们大山人办实事、办好事,我们没有理由不支持政府的工作!现在苦一点、累一点,也是值得的!大山人的话让我们感动了很久——他们这么支持理解我们,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认真工作,没有任何借口不为大山人好好服务!
开发区真像个大熔炉,每个人都在里面紧张工作、快速成长和成熟。随着招商引资工作的深入,我对大山的区位发展优势有了更多了解:紧邻长三角,头枕淮河经济带,脚踏中原经济区,身卧合肥经济圈;距合肥新桥国际机场,京沪高铁淮南站分别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;高速公路四通八达,“三路” (合阜、滁新、济祁高速)“三桥”( 淮河一桥、淮河二桥、孔李大桥) 环抱园区,水上运输紧邻淮河,是对接华东、连接中原经济版图的“战略要地”。
每当工作感到疲劳和心烦意乱时,我总会邀上几个同事,到附近的山上看看,当看见远处一排排的厂房和鳞次栉比的高楼时,一种骄傲和自豪油然而生。经过近几年的“三线三边”整治,大山的石灰窑、石料场、砂石厂、小水泥厂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,大山又重现了蓝天白云和青山绿水。
虽然近期开发区经历了一些波折和震荡,但是大山人以其顽强的毅力和无畏的魄力快速的走出了低谷,投入到紧张的建设中去。大山人就是这样,永远都是那么乐观,永远都是那么豪爽,永远都是那么勇往直前!
我自豪,我是大山人!我奋进,我是开发区人!我骄傲,我是凤台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