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明金:记忆中的老宅
今年清明节回去上坟,顺便回了趟生我养我20余年的老宅。由于工作的关系,已经很长时间没回老宅了,老宅的改变令我陌生而惊疑。再仔细搜寻,也难以找到我记忆中老宅的影像,老宅早已破败、荒凉、了无生趣。
记忆中老宅树木林立,古木参天,四周被宽阔的宅沟紧紧包围着,东西两条沟坝使老宅与外界相通。
老宅上房屋错落有致,清一色的土坯草房整洁美观,勤劳的父老乡亲把自家的房顶修缮得如同梳理过的秀发,墙壁泥抹得平整光滑。老宅上人丁兴旺,六畜平安:老老少少60余口,安居乐业;鸡鸭鹅成群,猪牛羊满圈,鸡司晨,犬守夜,各尽其责,到处充满着生机。左邻右舍和睦相处,亲如一家。春夏秋季节每到饭时,大家端着饭碗,齐聚在庄宅正中一棵茂盛的大枣树下,席地而坐,边吃边聊,大到政策、农事,小到家长里短、趣闻轶事。温馨融洽的氛围使庄宅暖意融融。
春天,百花盛开,庄宅上是花的海洋,李白桃红,醉人的花香中蝶舞蜂唱,俨然世外桃园;夏天,树木遮天蔽日,外界骄阳似火,庄宅上清凉惬意,好似人间仙境;秋天,硕果累累,树上树下鸟雀欢飞,犹如走进鸟语林。冬天,雪后的庄宅别有一番情趣,落光了叶子的树上挂满了毛茸茸、亮晶晶的银条儿,常青树上则堆满了蓬松松、沉甸甸的雪球儿。风一吹,玉屑似的雪末儿随风飘扬,落到在雪地里玩耍的孩子们脸上、脖子里,引来阵阵欢笑,庄宅成了乐园。
现在的老宅,兴旺的景象已不复存在。随着老人们相继故去;年轻人纷纷外出;新农村建设日益完善,老宅似乎已完成它的历史使命,一步步走向衰朽,直至灭亡。走近老宅,一股凄凉迎面而来:宽阔的宅沟几乎被填平,窄窄的水面上杂草丛生,斑驳的空隙飘着油一样的红色漂浮物;沟坝窄到只能容一人通过;老宅上已不见茂盛的树木,灌木丛比比皆是;由于相继迁出,土草房成了残垣断壁,上面长满了蒿草,经过雨雪洗礼的杂草,缺胳膊少腿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只有老宅一角那篷竹子还能彰显它旺盛的生命力:那篷竹子是我刚记事时父亲栽种的。父亲种它的目的是想用它编筐打篓,织竹箔。不曾想,竹子似有报答之意,茁壮成长,为我家及周边的乡邻提供无数的帐竿、鱼竿、塑料大棚架骨……父亲逝世后,无人打理的竹子,一年比一年衰弱,已经生长无形、不成器的竹子被遗忘在老宅的一角,再无人问津。羸弱的躯干随风摇摆,发出“飒飒”的声音,像是当年父亲在病床上的呻吟,又像父亲在低声呼唤。我心意沉沉,泪水不觉夺眶而出。睹物思人,不由得想起我那劳累一生、苦命的父亲!
走进老宅,不见了当年的青石条路;不见了当年前屋后屋、天井小院;不见了当年逗我玩的邻居大嫂;不见了当年常在下面聚餐的老枣树;不见了当年洗菜、洗衣服的石码头;不见了院中那畦 “韭菜兰”;不见了四季常青的小菜园;不见了门前桃、梨、杏、李、拐枣树;不见了沟坝两头的参天杨;不见了清水满沟鱼满塘……听不见父母声声唤;听不到孩子们嬉戏闹嚷嚷;听不到邻家大哥高声唱;听不到树上百鸟喧;听不到鸡鸣狗吠牛羊叫……
看到眼前的景象,我心潮澎湃、思绪万千:老宅也曾经辉煌过。当年代表周姓豪门望族的“三周围子”声名远播。(西周围子、腰(中)周围子、东周围子。我家居住的老宅叫“东周围子”)随着历史的变迁,世代繁衍、兴衰更替,“三周围子”已名存实亡了:迁移的、在外工作定居的、后继无人的,早已物是人非。但它留在我记忆深处的美好形象依然那样清晰,令我魂牵梦绕,常常回忆!